【教父】可念不可求(第一章)(三代教父X二代教父)

唯有爱情和死亡,不可预知,亦不可改变。

一    

       文森特·曼西尼是被窗外汽车的喇叭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卧室灰扑扑的天花板正悬在他脸的正上方,夏日的阳光已从窗棂热情地爬了进来,完全占领了这个狭小踘蹴的顶楼空间。
       看来时候已经不早了。
文森特稍微适应了一下光线,一个咕噜从床上跃起,背上传来的闷痛让他呲牙咧嘴。
       昨天晚上他和人干了一架。一家开在治安混乱街道上的意大利餐馆的老板,一个秃顶的大胖子,他在餐馆门口的砖墙上贴了一张招聘启事,意在寻找一位有能力保证顾客用餐环境的待者。文森特路过的时候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可以胜任这项工作,他才十五岁,身上的肌肉没有几斤几两但他在打架方面是个老手。可那个胖子打从他进门起没正儿八经地瞧过他一眼,他朝文特森挥舞着油乎乎的大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滚,小子,你干不了这个,瞧你那身板,回家找妈妈去吧。"
       现在,文森特可以肯定胖子后悔说了那句话。因为某种原因,他从小受到的语言攻击比别的小孩多了不知多少倍,期初他沉默不语并感到痛苦和难过,再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缺少了一个称之为父亲的人帮他挡住这些恶毒的话语,他不再沉默而是挥动他还未坚硬的拳头。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他必须保护他的家人,他的母亲。
        此刻他的注意完全被楼下此起披伏的喇叭声和嘈杂的人声吸引,已全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痛楚,他扒着窗户把乱糟糟的脑袋探出窗外,想看看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条街都被堵死了,像消化不良的肠道,蠕动着。很多文森特叫不出名字的高档的轿车挤在一起,涂着细密烤漆车身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泽,还有一些不起眼的车,文森认得出来,那是条子开的车,福特费尔莱恩,这种车经常霸道地从他身边驶过,廉价引擎的轰鸣声夹杂的尖锐的喇叭声,一群聚集在街头的小混混就像麻雀一样一哄而散。
       在文森特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这条街如此热闹非凡,车头齐刷刷地朝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通往的地方只有一个。
柯里昂家族的湖边别墅。
       心里有一个念头闪过,文特森整个人都激动地颤抖起来。这栋庞大矮墩的建筑跟他童年大部分的不愉快都要挂上钩,所有的人都把他蒙在鼓里,母亲的缄默,别人的嘲笑,那些只言片语像光线一样,没有任何窗帘能把它捂得严严实实,聪明的文森特总能抓住漏出来的那一点,就是那栋湖边别墅,然而,就只有那么一点了,信息每每到了关键点都戛然而止,就像一枚横在路中间的炸弹,所有人都默契地绕过了它,久而久之,这栋平日里常人勿近的别墅成了他潜意识里最神秘的处所,是所有问题的来源也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他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会想办法进去一窥究竟。
       而现在他知道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文森特一路小跑接近湖边别墅,远远就看见漆黑的铁门前人影攒动,他身穿一条敞口的喇叭裤和一件大花格子衬衫,领口敞开,靠近胸口的两颗扣子在昨晚的打斗中不知所踪。不断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他们穿着宴会装,外表打理的干净且精致,他们向文森特投来的目光让文森特意识到自己在这群人中格外扎眼。文森特停下脚步,把衬衫拉直,又抹平自己的头发,很快,他发现这并没有什么用,站在门口的那些侍者可以轻易的发现他,那他溜进去的计划就泡汤了。文森特咬着手凝视着不远处的大门思考着,突然他灵机一动,脚下一拐,沿着长满常春藤的外墙跑了一段,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里这之后,他灵活地借助缠绕的藤蔓,攀上了高墙。
       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水闪着银针似的光芒刺入他的眼帘,他反射性眯起眼睛,平整的草坪和不远处的别墅接踵而至,让他应接不暇,不由得有心生感慨。
       玛丽 ·柯里昂第一次看到文森特·曼西尼的时候就被他吸引了,那时候她才八岁,是那么一丁点大的小女孩,但她自己认为她是大姑娘了,所以有一天,她穿着自己挑选的樱桃红小皮鞋站在别墅屋门的台阶上,有几个人穿着单调的灰黑大衣像冬天掉光树叶的树干一样站在下面,她插着腰朝着那几个人大喊,事实上她手心紧张地有些冒汗。她朝着那些人喊道。
       "嘿,听着,走开,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但他们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只是那么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这让她很生气并且觉得自己受到了欺负,她扭头朝走廊尽头处的一扇雕花木门跑去,皮鞋的鞋底敲打在硬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清脆的声响,她要去找他的父亲,她的父亲是迈克尔·柯里昂,他会给她做主,外面那些人听他的,事实上整个别墅的人都要听他的。
       那次闹剧怎么结束了她记不清了,那些人依旧还在,只不过变得像影子一样神秘,让玛丽几乎察觉不到,她知道这是父亲为她做的让步,所以她也做出让步,她这个年纪尚不能懂这些人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他父亲对她很宠爱,玛丽从这个角度出发就总是能够理解父亲的初衷。只不过今天是他表姐法兰西斯卡结婚的日子,家里一下子涌入了好多人,平时隐藏在阴影里那些人走出来站在阳光下,形成了无形的圈包围着她。
       这感觉糟透了,玛丽想,就像回到从前。她存心想耍耍这些人,她瞅准时机在人群里左一下右一下地钻来钻去,最终确定自己摆脱了那些讨人厌的眼睛后,在靠墙的一株苍翠的榕树边停了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墙上的文特森·曼西尼。
       一个面色焦急灰败黑衣人匆匆走向迈克尔·珂里昂,这位别墅的主人正坐在草坪中央的白色木质扶手椅上,身边是他的妻子凯和儿子安东尼,安东尼两个月以前刚过了十岁生日,现在正和母亲一起端坐在父亲身边,他旁边的椅子空着,椅子的主人不在已经好一会儿了。
       黑衣人低头在迈克尔身边低语,语速急切,安东尼感觉到父亲的身体绷紧了,吵杂的环境让他什么都听不到,他朝他父亲看去,后者正对保镖交代着什么,双眼像鹰一样锐利又快速地扫视着整片场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不安,安东尼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父亲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安东尼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知道如果有必要,他父亲会告诉他的,没必要的话,问都不要问,他什么都不会得到。
       文特森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被人发现了,他平时打架所锻炼出来的优秀的洞察力这会儿为他捕捉到了这道阴沉又锋利的视线,他下意识地迎了上去,在看到对方眼睛的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偷偷爬别上别家墙头的事实,他没有害怕,那道目光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身体里的某个隐秘的机关,深藏在血液里的一些东西在沸腾,心跳的声音,如鼓般敲击着他的耳膜。
       迈克尔移动着眼睛迅速在场内搜寻他小女儿的身影,几天前他就为这场婚礼做了缜密的安排,各种意义上的,他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所以他并不担心会出现他不想看到的事情,但作为父亲,为女儿紧张是难免的。坐在墙头上的文森特很快就进入了他的视线,那个半大不大的男孩穿的像个小混混,也许就是一个小混混,在自己看向他的的同时也看向了自己,但接下来有点让迈克尔不明所以,因为那个男孩不动了,就这么一直出神地凝视着自己,迈克尔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他的女儿突然从一旁的榕树后跳出来结束了男孩的凝视,玛丽像一只绷直腿的小兔子,朝着男孩的大叫了一声,男孩打了一个机灵,重心不稳地从墙上摔下来,玛丽则站在一旁开心地大笑。
       安东尼察觉到父亲的身体放松下来,他侧脸发现他父亲竟然在笑,像是被逗乐了,嘴角自然的上扬,这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神采了去多,安东尼可不常见这样的画面,而他的父亲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在微笑,安东尼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流动得轻快了很多,他好奇地顺着他父亲的视线看去,一个比他大的多的男孩狼狈地站在草地上,灰头土脸的像是刚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玛丽则弯着腰咯咯咯得笑个不停,两个黑衣人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过去,那男孩以安东尼不敢相信的速度爬上了墙,翻过墙头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扭过头看了一眼安东尼,安东尼再一眨眼,他就消失了,那两个男人连他的影子都没够着。
       乐队的声音响起,整个场地欢呼起来,安东尼再看次看向父亲的时候他已经不笑了,安东尼差点以为刚才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父亲的眼睛里毫无笑意,像他一直以来那样把双腿交叠,靠在椅背里,像一个王者一样注视着眼前这个名为柯里昂的王国。
       玛丽在黑衣人的护送下不情愿地朝他们走来,安东尼朝那墙头再次望去,那里空空如野,只有爬满墙的常春藤随风轻轻摇晃着碧绿欲滴的叶子,男孩消失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闪回,慢慢地他意识到男孩最后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的父亲,迈克尔·科里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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